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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济南的诗句(写给济南的20首诗)

描写济南的诗句

这些诗,有写在济南的生活的
有写大明湖、老城区的
有爱,也有深爱
2008-2019——
用诗歌记录一个20多岁的小伙
发福成30多岁的中年大叔
和济南之间的一些小细节

济南的?天
 
老舍没写过
济南的春天
因为太短了
像恋爱
还没开始
就结束了
 
老舍也没写过
济南的夏天
因为太长了
像结婚
从第一天就
一直痒
 
2019.5
 
 
●居济南十五年记
 
天气越来越新,每一天都是
之前所有时间的总和
以车站为故乡,以时间的流动为敌
他正在我的身体里制造战争
制造一个又一个新的我
 
爱上静夜、莫扎特、蒲松龄、肚腩
爱上草原上的一棵草,野马中的一绺棕色
那是远方,此刻我满腔杂食
爱上中年的女人,越笨拙
越能分辨出我满腹的经纶
 
想起那个在车站找家的孩子
所有的归宿都是寄居
所有的流离失所都是此刻破碎的一盏月光
所有端坐在我身上的
新月光失去了颜色,旧月光失去了天空
 
2019.3
 
 
必然辞
 
这是一个必然的下午,必然到
大明湖边的树林喝饱了夕阳
一些必然的石头
把剩余的时间拥进怀里
只有我一个人
不枯坐,不赴宴,不等待戈多
不与神灵说话
这是必然的,只有我一个人
约会树影里的蚂蚁,我们骑在大象背上
从一块石板奔赴另一个石板的国度
从一棵柳树赶往水边的蜻蜓
这是必然的,我们行进在人类的缝隙
有时面对汪洋停下来
从青苔上跳下去
放一把火,燃烧一些浪花
 
2019.5
 
 
虚拟情人
 
偶尔我会把车开上明湖西路
生产路、北园高架、全福立交桥、工业北路高架
继续往东,过了幸福柳、奥体中路
然后绕回来,转一个大圈
陌生的道路阻击我的进程
开了一下午,收音机里唱了一百首歌
又回到大明湖。
 
这样我就可以装作刚下班的样子
走一条直线回家。没有人知道刚刚我
在速度中密会了一个情人
 
2018
 
 
四风闸寻稼轩
 
只有我来看你
一千年了,所有人类全部忽略
只有我,以诗人和战士的身份
来到你家的水井旁
我比水井还爱你
一起马作的卢飞快
我将胡人的头颅扔给你
你递给我酒壶
一个写诗的人
坐在你家水井旁睡着了
不远处的机场
飞机随时起飞和降落
有的飞到了北宋
有的落到了南宋
有的起飞和降落都在金人的地盘上
只有我,在你的地盘上
我就是你的地盘
我就是你
你用一百首诗制造了我
我用唯一的身体来爱你
睡醒了,我就打一桶水捏泥人
捏出一个大宋
捏出一个遥远的江西铅山
捏出一首鹧鸪天
 
2018
 
 
命名
 
重新命名吧。我,以及方圆十公里内的事物
我的世界在这个圆圈里制造生灵
大明湖改名枕梦湖,黄河改名梦游河
所有的街道以诗行排列,小区改名梦醒岛
 
奔走在街上的汽车,是蒲松龄契诃夫马尔克斯
他们像陶渊明一样耕作在文字游戏里
至于我,排行老四,姓杜,是这巨大的田地中
一个卖艺为生的野老
 
2018
 
 

凌晨两点,花园路华信路路口
 
加班结束的人
需要两瓶啤酒
疏通身体的下水道
大货车需要更长远的速度
给夜晚制造新的音乐
三个民工在讨论公务员待遇
有几分钟他们都不说话
炒菜的炉子也静止了
冬天静止在一块冰上
我们和路边摊一起颤抖
几十米外的KTV不断有人走出来
两个女人搀着一个男人钻进车里
再也没出来
歌声不断在空中飞舞
后来我起身去打车
出租车司机睡着了
车里为我准备的位子
正在被一团冰冷的雾气环绕着
 
2017
 
 
历下亭访古
 
透过层层尘雾,窗外的大明湖
湖上的岛,历下亭
杜甫的身影穿越雾霾
在湖上翩跹,“舟泊常依震,湖平早见参”
 
孤舟里是一个老人年轻时的样子
作为过客,杜甫化身为蒲松龄
继续在历下亭驻足
作为过客,蒲松龄化身我
继续在大明湖畔流连
 
作为诗人,一个病逝于孤舟
一个消失于鬼狐的世界
一个还在人间
在湖边,脚步叠加的石板路
所有的过去连着未来
所有纵情的人——
 
只有我是孤独的,以及另外两个我
不再增加什么,我消逝于冬日
水上的一层烟尘
三人成虎,我是一只水做的老虎
 
2015
 
 
居济南十年记
 
把异乡唤作了故乡……
 
上学、工作、结婚、生子
早已把一颗流浪的心
继续抛向远方。
再过十年,就要在这里
准备墓碑、墓志铭,甚至遗书
都要提前酝酿——我的遗产
那一千首诗,该以怎样的方式烧掉
 
憎恨过的人,已离我远去
爱过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泉水流进了我的血液
却流不进心房。
关闭每一条主动脉
却关不住灵魂的渗透
 
心房里,储存着一个山区的大部分石头
还有一条河,四个季节中的前三个
 
举头仰望,看不到一颗繁星
于是乱走,大明湖、护城河、二环东路、祝甸
搜寻一只走失的野猫,送给它零花钱
一起玩耍,直到厌倦,然后
杀死它,抛弃它,忘掉它
 
熟悉夜晚,甚于白昼
行人罕至的马路,是我的练武场
黑夜最黑的部分,比我的孤独
短了一点点
 
2014
 
 
贡院墙根街
 
往东十里,是我的小窝,那个老式小区
刚被水淹过。汽车和空气一起
泡在水里,我栽的一棵无花果也爱上了游泳
 
往南,有山,还有佛
一千座佛像立在山中
随便爬一座荒山,那些贴在崖壁上的佛
会跑出来抚慰我的寂寞和忧伤
 
往北五里,是一条被称为母亲的大河
这里是她的晚年,已被不孝的儿女抛弃
 
往西,就超出了我的势力范围
那里有一座火车站
还有老商埠,八十多年前的日本人
曾在这里刺穿一座城市的胸膛
 
很少往南,很少往北,几乎不去西边
每天从东边经过一座教堂,一池湖水
经过这座城市的一半往事,到这里谋生
到此为止——我的命运也到此为止
 
有一天我出现在西边,那是我
无法容忍这座城市的暴戾,火车带我去远方
但不管多远,最终我还会灰溜溜地回来
 
2014
 
 
某个中午无意义之意义
 
从七里河路到建设路
我要去参加一个家庭聚会
穿过大半个城区
带着空瘪的胃,它即将灌满啤酒
带着寡淡的舌头,它即将
被鸡肉和土豆俘虏
在出租车里接到远方的一个电话
那个寓居岭南的山东人
说刚刚付了首付
在南国拥有了一座足以
用来做爱而不漏风的
城堡。
一个摇滚青年
被我们拒绝,这是另一个电话
出租车照例堵在泉城广场
我们在城市的胃里被消化
然后,路灯亮了
半小时后我出现在一座房子的
餐桌旁。我把胃摆在餐桌上
把一把椅子挪开
撇了撇腿,更加舒服地
端起了酒杯
 
2013
 
 
晚上七点的历山路
 
热闹像一口井
卖苹果的夫妇,卖棒子的女人,爆米花的老头
还有米线馆、拉面馆、还有成群的眼睛
那么多人,把我围在中央
我还看见一个疯癫的老女人,裹在一团棉絮里
独自幸福。历山路上没有冬天
那么多人兴高采烈,围着我欢呼
然后我消失了,像来的时候一样
没有声息。晚上七点的历山路
小轿车、公交车、自行车、电动车堵在一起
 
我多么想,像那些飞奔的车辆一样
亲吻大地,用去了所有的四肢和胸脯
 
2009.1
 
 
秋天,独居历山路
 
一个人独自生活在这里
一座城市安静地步入晚年
在历山路,街灯灰黄而且空洞
一个人孤独地向自己问好
静止,是时间,还是啤酒
一个人醉倒在胸科医院旁的草丛里
一个女人刚刚下班,提着裤子气喘吁吁
一辆飞驶而过的警车带走了一条街的平衡
街道开始响动,窸窸窣窣
 
一座冰冷的危楼支撑在他的床下
一条被污染的河流就是
他每天必定温习的好时光
一个远行未归的女人,还没来得及化装
他未过门的媳妇忘记了回家的方向……
 
2008
 
 
济南时间早八点一刻
 
摩托车、自行车、轿车、三轮车、电动车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残疾人
历山路、花园路、老东门、明湖路、贡院墙根街
晴天、下雨、刮风、下雪、阴天
感冒、发烧、鼻炎、烫伤、健康
内裤、秋衣、秋裤、毛衣、毛裤、外套
 
从胸科医院到省府墙外,从静止到晃动
从一首诗到另一首诗,到一个词、一个标点符号
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
每一条路都是一样的,每一个单位都是一样的
假如突然定格,每个人都不动
济南时间早八点一刻,每个人的脸上
——凝重、惶恐、猥亵
心事重重,一场战争之前的片刻宁静
 
2008
 
 
公交车
 
从大明湖南门到花园路西口
经过第一人民医院、老东门、东关大街
经过三个路口、一座桥,经过几十辆公交车
经过一个白天和一个夜晚,一个春天和一个季节
大明湖工地上那些始建于2009年的
元代阁楼、明朝拱桥、清代民居
还有正在修建的,一座人工水池
 
这个下午,一池湖水倒映在
公交站牌底下,倒映在我的眼里
公交车迟迟不来
那么多站点、路口失去意义
正在翻修的城市,我的心情
迟迟找不到幽静的方式
 
2009.2
 
 
别人的
 
走在别人的路上,遇见别人的
妻子,别人的公交车为我停靠下来
别人的衣服,穿在我身上
别人的思想,被我整天引用
别人的呻吟,别人的欲望和猥亵
别人的身体装在我的身体里
还有别人的城市、报社、食堂
别人的笑容定格在我脸上
别人的广场和护城河、泉城公园
别人的女人,别人的年龄
一部横向的社会史。在别人的描绘里
我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整个身体的高度
超不过一夜简单的偷情
 
2008
 
 
寿佛楼后街28号
 
我有一个院子,有野葡萄挂满窗棂
有黄鼠狼时常破门而入,有蛐蛐
奏响《命运交响曲》在床头
有蚊虫亲吻爱抚,麻雀唱诗
这都是真的,在高楼和沥青的缝隙里
我有30平米的孤独和得意
有令人艳羡的田园往事
隔壁的巡抚大院、泉城路、贵和银座
隔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都是我的附属国
我一觉睡到中午,开锅做饭
喂自己也喂蚂蚁,养心养性养苍蝇
晒被子晒藏书。小院阳光正好
扯上网线,结交天下亲朋
秋风乍起,落叶敲窗
清扫每一粒尘埃,买酒买肉
在小屋里摆宴,兄弟们从各个角落
开车骑车坐公交车赶过来
我鱼肉他们,他们鱼肉自己
夜半钟声,暂歇一夜好心情
 
2010
 
 
蒲松龄和我
 
19岁,你撒着脚丫子
跑到济南考了秀才第一
春风得意,老家的小妹妹乐悠悠
19岁我金榜题名,坐一辆破大宇
步你后尘昂首阔步踏入济南城
之后你一次次来看我,顺便考试
你这个书呆子,有时候自己考
有时候带着儿子、弟子一起考
我在课堂上听徐文军讲你的故事
考上了又有什么用
不还是找不到工作?
没钱了,你就在大明湖边
租一个小茅屋
自己淘米做饭,烟熏了一脸
毕业后我也在大明湖边租房子
没有卫生间没有下水道的小平房
你寂寞了就写小说,造美女
半夜狐仙叩你门
缱绻之,戏耍之,恩爱之
我寂寞了就上网,钓美女
那么多空虚的身体和灵魂
就是今夜的雨疏风骤
然而你还是滚回你的淄博老家
干份家教娶个村姑
死之前夕阳入窗,你叹一口气
我一遍遍在大明湖边游走
湖水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写字楼、马路、美女、房车也不是咱俩的
还是想起咱们手拉手的那些好时光
你老是往济南城里钻
我老是想逃出去
想进来的进不来想出去的出不去
城头变幻了大王旗
我们两个好兄弟造了一个围城
 
2010
 
 

大明湖(长诗节选)
 
1
空间随时扩大,而时间静止
总有一个眼神
在湖面上漂泊,和柳絮沾亲带故
而我也在漂泊着
那一年我流浪至此,无依无靠,在湖畔
租一间小屋。安放剩余的身体
以及干瘪的时间
没有一个人走进我
即使灰姑娘,也忘记了我的告诫
雨夜我在草坪上脱掉衣服
把肌肤贴紧天空,雨点在我的脊背上摩挲
这是我一个人的浴场
是我的瓦尔登湖,或者昆布兰湖
名字不重要,水是我的灵魂的一半
而我即将蒸发
一个老妇人,在清晨唤我起床
她来自湖心,后来做了我的邻居
有一天突然去世,变身一只盒子
她的老伴,正在老年痴呆的暗影里
独自快活着
只有上帝能读懂他的忧伤
 
2
每个人都有一座洗涤自由的小湖
从远处的千佛山顶,透过楼宇的缝隙
可以望见上升的水汽
以及下降的尘埃;水面上
一张又一张脸,皱纹重叠着历史
随水波晃动,泥沙也是——
被挖出,离开这座湖
还有别的湖供它安睡
这些寂寞的软体动物,十年前在这里沉寂
一百年前在水中漫游
被一条鱼吞噬,被一支鱼竿勾引
 
人流、高楼、车辆——围绕湖心的
是这些现代的野兽、飞鸟、草木
浮在水面的一群游鱼
曾在前世向我谄媚,如今
它依旧以电波的形式在我的身体里游荡
 
3
从护城河的尽头,穿过四处繁殖的
竹林、草坪、冬青,一排发皱的柳树
从不同的角度看水,俯瞰更好
几平方公里的汪洋只是
我的心情的十分之一
 
穿过湖上的拱桥,汇波桥、鹊华桥,通往秋柳园的烟波桥
辛弃疾纪念馆旁的玉函桥,老舍纪念馆旁的水西桥
这些低眉弯腰的石桥,通往
一个个诗人的寂寞,他们写作的手臂也在寂寞着
 
在夜晚,我偏爱竹林。再也没有一种婆娑
能把我带回神秘的欲望之乡
遐园里,一百年前的图书馆再次营业
一个挑灯夜读的姑娘
手捧一本《西厢记》,把时间
送给一贫如洗的书生
乱走也不错,一不小心就踱入了
野猫的梦里。一池夸张的湖水
还要继续夸张,挣脱楼宇的束缚
向天空索要星星的电话号码
 
2014
 
 
老城,老城(长诗节选)
 
1
迷途的异乡人,在傍晚闯进这片
低矮的废墟,占领司马府、小王府
甚至状元府里也释放出麦秸和玉米秆
交合而成的炊烟,那是土灶
正在用异乡的姿势粉饰这片人间
旧时的王府被分割
王爷们的尸骨被分割完毕
空气下沉,灰尘乱飞,美女如云的
曲水亭街,一百年前的暗娼
为卖身的低廉抚水叹息
避孕药失灵,新的生命瞬间降临人间
他的母亲死在水边
他的父亲杳无踪影
而今这里是一座城市的门面
照相馆、茶馆、绣品店,装点出前朝的些许倒影
机器制作的山东快书
快板和二胡,随着人声的起落
释放出另一个时代的乐章
小街之外,十个乞丐
分别占领芙蓉街南口、中段、北段
按察司街、泉城路西口、东口
天地坛街、县东巷、县西巷、榜棚街
他们散布在暗黑的天底下
成为通往前朝的纽带,他们疲倦的面容
像极了一百年前的那个暗娼
 
2
后来我遇到老徐,当年齐鲁大学的学生
曾经口袋里塞满德先生和赛先生
举着横幅游行至院前大街
三十岁时,为了躲避日本人的刺刀
藏身于高都司巷旁的天主教堂
那时他还是小徐,人到中年后
把一腔热血献给了
牛棚和牢狱,右派的身份曾是耻辱柱
又化作新时代的通行证
几十年后他拖着满身的伤痕和皱纹
在城南的校园里,把早已揉皱的“五四”
拎出来,灌输给新时代的年轻人
在课堂上,以及课堂之外
八十多岁的老徐,把自己的身体当做桥梁
让年轻人直接和鲁迅、胡适、林语堂、蔡元培
以及萨特、加缪、卡夫卡、泰戈尔对接
老徐死了,两个时代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
 
3
时间左右不了的,是那些流水
从王府里流出来,巡抚衙门里也有一眼泉水
更多的泉水在石板底下
护城河畔,普通人的院子里
水在持续流淌,不舍昼夜
它曾被杜甫抚摸,被刘鹗亲吻
哺育过秦琼、房玄龄、李清照
辛弃疾、张养浩、李攀龙、季羡林
他们的胃里,持续激荡着一股泉眼
蒲松龄在此赶考,自带干粮
生火做饭的锅里,它躺下
一觉睡到二零一四年。春天
乱飞的柳絮,在新世纪依旧是
老样子,毛茸茸的,满怀骚动的欲望
钻进一座城市的私处
老城越来越破旧。官宦和大贾
留下一堆排泄物,遁往城郊
远道而来的外乡人循着排泄物的芳香
把一座座大院拆分,和野猫谈判
一起瓜分这片天下。老城变为鬼城
缢死暗娼的寿佛楼,满门抄斩的孟府
被杂草和野兽霸占;野猫在这里做爱
野合的异乡人有时候
也选择在这里玩弄身体的平衡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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